杨枝甘灵

向星星许愿,我爱的少年永远热恋。

【文轩】我应该去爱你(下)


    

*破镜重圆/重逢

*1.7w

*请勿上升真人

*三观不正,如感不适请退出


00

“我应该去爱你,不浪费能幸福的机会。”

  ———汪东城《我应该去爱你》


  

01

“亚轩,亚轩,你怎么了……”


宋亚轩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弓着身体下意识就要往后躲,“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声急切,手指在疯狂抗拒被人接触,“别碰我,我错了,对不起!”


魏静伊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宋亚轩力气太大差点挣脱,愣怔片刻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闭上眼回抱,眼泪大滴大滴从脸上滑落,“妈……”


魏静伊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妈妈在呢,别怕。”


他伏在母亲背上一连说了好多个对不起。


那件事发生不久魏静伊就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她上网去查,知道了什么叫做幸存者综合征。


一个母亲最无能为力的时刻仅仅是看着孩子深陷梦魇却别无他法。


魏静伊感受着宋亚轩浑身的汗,心想这么久以来,是不是每一个早晨,他都这样孤身一人痛苦地坐在床头哭泣。


两人约好今天去医院看看刘耀文,出门时宋亚轩已经恢复平时的模样,看魏静伊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还会柔软地笑一笑,“怎么这样看我。”


跟一个小时之前那个小孩判若两人。





  

医院打卡上班,宋亚轩例行巡房后回到科室,万锦临不在,他帮魏静伊提着东西带她去刘耀文的病房,一路上护士医生们笑着打招呼,“宋医生,早。”


进门才发现房间里两个人气氛不太对,魏静伊不认识万锦临,略过他往前走,“耀文,身体好点了吗?”


病床上那人两只手撑在身边微微起身,“阿姨,你怎么来了?”


“亚轩说你受伤了。”魏静伊上手碰了碰他的腿,有些心疼道,“出门在外要小心点才是。”


刘耀文的伤是交通意外,宋亚轩听这话像是责怪,下意识替他辩解,“妈,你不知道情况不要乱讲。”


三言两语倒显得万锦临像个局外人,几次想开口叫阿姨的口型都没忍住收了回去,“那我先去忙了。”


“谢谢你啊医生。”魏静伊客气地笑了下,“帮忙把门带上。”


宋亚轩的眼神追着学长往外移动,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心情不佳,直觉自己说错了话。


本来魏静伊来禾城,他是想让两个人正式见一面,稍微熟悉一下,也好安抚安抚万锦临。


可惜时机不对,反让那人生了气。




    

宋亚轩的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略站了会儿就要走,男人眼神淡淡,打量他眼睑下一小片青灰,“哭过了?”


宋亚轩愣了愣,见魏静伊也惊讶着,“没有。”


“我会不知道你。”


刘耀文慢条斯理地舀了舀保温盒里的白粥,送进嘴里嚼着,仿佛在说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


“说谎的时候反应都比平时更慢,小时候这样长大了还这样。”


这话一出口,三人同时沉默下来。


高三之后他们便再没联络,宋亚轩后来才听说刘耀文一进家门就被扇了耳光,姐姐悄无声息地断了气,冯郁兰发了疯说是因为刘耀文冒雨去救他的缘故。


“我说了多少遍让你远离那个不祥的孩子,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从巷子深处传来的哭喊声一整晚不曾停歇。


刚淡下去的舆论再次吵翻了天,没多久他们搬了家,宋亚轩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跟刘耀文见面,太多情感交织在两人之间,他们早就不纯粹了。


只可惜命运弄人。


“身边怎么也没个人守着。”魏静伊给他掖了掖被角,没敢开口问,你爸妈呢。


宋亚轩看了眼手表,奇怪,这个点许瑶早该到了。


“我爸妈住禾城养老院,我家里也没别人了。”


刘耀文用一种很轻松的口吻说出这样沉重的话语,魏静伊怔了怔,眼看着他越发收不住心底的慈爱。


“那阿姨这两天来给你送饭好不好,亚轩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妈……”宋亚轩轻轻皱眉,“我不太方便。”


这话听得魏母不舒服,“每天给耀文带下饭,闲了过来陪他说说话而已,你们小时候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怎么现在长大了话都说不上两句?”


“他女朋友待会儿过来。”


魏静伊缓了缓,“是这样啊。”


刘耀文从头到尾都在慢悠悠喝着粥,胃里终于舒服了点,也不打断他俩争执,等话音停下才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有个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眼前的人惊讶了一秒,“许瑶她……”


“我跟她没关系。”


宋亚轩迟钝地哦了声,心底某根紧绷的线终于放松了些,“我手术快开始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怎么找?”


宋亚轩愣了一下,把微信二维码打开,走到床边时仍旧低着头,垂着眸听那人扫描过后“嘀”的一声,接着手机收到了新的好友申请。


刘耀文的微信头像是禾城随手拍下的一段街道,宋亚轩认得,他们小时候放学后逗留最多的那家小卖铺也在画面里。


输入备注“刘耀文”,他犹豫片刻,又改成了“耀文”。


刚打算收起手机,顶上冒出新的微信消息。


万锦临:【我刚刚碰到了院长】

万锦临:【宋亚轩,我们该聊聊了。】


  

  

  


提前约好的护工发消息问什么时候过来,刘耀文处理工作时接到电话,才想起这回事来。


对方在电话里有些生气,他想了想,“这样吧,定金不用退了,我再额外给你一倍,不好意思了。”


挂断电话后病房里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窗帘被风晃起一个角,男人手掌抵着手机,沉默的情绪带领大脑陷入回忆之中。


大学刚毕业那年一切兵荒马乱,他跟着朋友们每天带着简历往人才市场里钻,使劲挤到第一排的位置给面试官看自己的简历,急切地开口说自己什么学历有何工作经验,选择贵公司的原因有哪些。


有段时间刘耀文确实生活在恐慌之中,每天睁开眼就想到今天的一日三餐该如何解决,这个月的房租和爸妈的生活费要怎么办。


他并不是恃才傲物的人,也笃定是金子总会发光,只是前路未知的魔力如约打压着每一个刚刚学着进入社会的大学生。


被挑选的压力,自荐的卑微,让人忍不住否定自己,身价一降再降。


爸妈那通电话打来前刘耀文正在等一家心仪公司的面试结果,挂断后他收拾了两套换洗衣物订票回家。


刘枚的骨灰被冯郁兰抱在怀里,刘全揽着妻子的肩膀站在门口等儿子回来,身后的老房子随着时间流逝沧桑了不少。


二老卖了房子打算住进养老院减轻孩子负担,刘耀文让他们先上了车,一个人回到房间里抽了两支烟。


还有价值的东西全被收拾走了,只剩床底的那个纸箱子,他打开,最上面的是不知道哪年哪月宋亚轩送给自己的一张贺卡,字迹潦草幼稚。


“祝宋亚轩最好的朋友刘耀文节日快乐!”


刘耀文的眼神在一片漆黑中禁不住闪了闪,往事被尘封太久如今反倒多出一些陌生感,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箱子里零零散散全是有关宋亚轩的东西,他随手翻了翻,只带走一个可乐瓶盖。


开车将爸妈送去养老院安顿好,刘耀文返程时火车晚点,他把瓶盖子放在掌心里看了会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喂……”他接上电话,愣了愣,“是我。”


对方人事通知十分客气,“相关报到事项已经发您邮箱了,请您注意查收。”


刘耀文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里沉默半晌,低头把邮件简单看了一遍,突然想起那时候冯郁兰歇斯底里地骂自己,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为什么不离那个不祥的人远一点。


他的视线缓慢地透过可乐瓶盖看到那年夏天,宋亚轩凌晨三点爬上他们家的窗,兴奋地骑在护栏上说刘耀文,我找到你想要的可乐包装了。


那天下暴雨,千夫所指。


刘耀文跪在地上,说不后悔去救他。


身后电闪雷鸣,每个人脸上都是无尽的泪。






魏静伊一连送了五天的饭来,第六天被家里打电话催着回去,只好把当天晚上的饭盒放在桌上,被宋亚轩送到车站还不忘叮嘱他,“待会儿记得热一热。”


宋亚轩说好啦,“你就别操心了,再不走要赶不上车了。”


下午倒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什么嘱咐都忘在了脑后。


病房里新住进了年轻男孩,一大家子都过来照顾,宋亚轩进门时差点被小孩撞到,抬头撞上刘耀文看自己的眼神。


那人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不知道怎么,宋亚轩直觉刘耀文没说出口的话是———


“小心。”


因为魏静伊的缘故,两个人从重逢那天起就没单独相处过,宋亚轩随口问了两句刘耀文的身体状况,再没了下文。


陷入思考时宋亚轩往往听不见别的声音,好几天了还在想万锦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样到底算冷战还是分手。


“宋亚轩。”男人警告似的加重了语气。


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饭菜是冷的。”


宋亚轩呆了一秒,才想起来,“我忘记加热了。”


“没事。”刘耀文仍旧不紧不慢地把饭往嘴里送,“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宋亚轩坐在两张床的中间,房间里闹腾得厉害,那边有人从缝隙里挤过去,猛地压了下他后背。


宋亚轩两只手抵在被子上,差点把饭盒扑倒。


手掌撑在某个人腿上,透过一层被子能感受到刘耀文身体僵了一瞬,迅速移开了。  


“……抱歉。”他难得有些尴尬,掩饰着往后看了眼,斥责小孩,“瞎跑什么。”


吃完宋亚轩带着饭盒离开,刚起身就发觉对方视线定定地停留在自己脸上,愣怔了片刻。


“要去见万医生?”


“嗯。”宋亚轩莫名有些局促,“你有什么不舒服可以直接按铃找护士,好好养伤,晚上会有人过来送饭。”


刘耀文看了他一会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眼神淡淡转移,“把门带上。”


  

  

      

    

工作结束之后宋亚轩跟在万锦临身后往地下车库去,电梯里偶遇覃欢,对方使使眼色,“怎么气氛这么沉重?”


万锦临说没什么,“吃饭去不去?”


“我回来拿个东西,跟人约了,你俩去吧。”


宋亚轩说好,低头看覃医生发来的微信消息,“他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


科室里人人都发觉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危机,平时总打趣说什么时候喝宋亚轩跟万锦临的喜酒,自然也希望见证他们水到渠成。


选了家还算干净的路边大排档坐下,交往这么久万锦临早就对宋亚轩的喜好了如指掌,嘱咐他别动,“我去拿些串。”


点完素荤又上了两罐啤酒,老板娘高兴地送了点牛肉,让他们等一会儿,“马上烤好。”


夏夜晚风燥热,身后巨大鼓风机呼呼作响,万锦临抬手跟宋亚轩那罐啤酒碰了下,微微笑着,“记不记得,快毕业的时候,我们经常这样坐在路边吃东西。”


“我约你总约不出来,大家都说你最难追了。”


医学院坐落在繁华的市中心,东门前后相连两条步行街,应有尽有。


宋亚轩大学里跟人交往不深,在外也是不好接近的名声,死脑筋,书呆子,不过明面上也察觉不到什么。


他心里大概清楚这次谈话很有可能是万锦临忍无可忍要跟自己分手的前兆,莫名地,心底毫无起伏,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只是下意识去思考,同在一家医院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分手了多尴尬。


或许可以换一家医院上班,只是人事变动也需要时间,宋亚轩思索片刻,应该优先考虑离公寓更近的工作单位,脑海中根据这一条件迅速进行筛查。


烤串整盘端了上来,两个人沉默无言开始吃东西,万锦临陷在回忆里的样子平添了一丝落寞,“你很内向,不喜欢热闹也不愿意踏出舒适圈。”


“亚轩,一开始你答应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心软吧。”


宋亚轩回答不上来。


那天万锦临淋了很大一场雨为他买回想吃的桃花酥,宋亚轩被电话叫到楼下,一开门撞进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是人怎么会不渴望被爱,宋亚轩愣在原地很久,当天回去就有些后悔,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都说感情是能够培养出来的,可如果只是这样草率地开始一段恋情,是否显得自己太过轻浮。


他没想到万锦临在所有社交平台暗戳戳表达了得偿所愿的兴奋,第二天一早醒来,身边所有人都在送祝福,宋亚轩这一路来,几乎是被人推着往前走。


他抗拒很多肢体接触,会忍不住躲开万锦临,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学毕业才好了一些,只是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宋亚轩企图跟他解释,公寓是他非常私人的空间,真的不喜欢外人踏足。


这句话在心头滚了两秒却又怔愣在原地,难道交往了这么久的男朋友,在他心里仍旧是外人吗?


“我碰到院长了,你根本没向他请假。”


宋亚轩嗓子紧了紧,“对不起。”


“你不想见我爸妈,也不想带我去见你爸妈,你说距离太远,你说我们工作特殊没有假期。”


“宋亚轩,你太狡猾。”


男人沉默着,一杯接一杯的啤酒下肚,今夜天色那样明朗,没有电闪雷鸣,没有大雨倾盆,自然也不会见到宋亚轩那双湿漉漉,受惊似的小鹿眼睛。


恋爱中的人情绪都更敏感,万锦临是问过刘耀文才明白了许多事,或者宋亚轩舍得心软,只是因为那时候,他从外地千里迢迢赶来,淋过雨的身体,闪电时被捂住的耳朵,呼吸交杂在一块儿同步的频率。


让他想起了某个场景,某个人。


万锦临也是了解过后才清楚,为什么两人之间明明说话很少,背后牵扯着的故事感却浓郁厚重。


宋亚轩跟刘耀文的每一次对视,都像是瞒着在场所有人的秘密交谈。


他看着,很是心慌。


喝完脚边最后一罐,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放弃一个爱了很久的人,他想,或许一开始,他就该多去确认宋亚轩的心意。


是害羞,还是真的抗拒。


万锦临笑笑,液体顺着仰头的弧度慢慢滑过脖颈,突然站起身来,却仍旧很有绅士风度地开口问,“需要送你回去吗?”


宋亚轩摇头,发丝飘在风里乖巧地贴着耳鬓。


“我们分手吧。”万锦临说出口时语气十分平静。


那人僵硬一瞬,迟钝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


万锦临想起那天因为暴雨,宿舍楼下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他鼓足了勇气用力抱住喜欢的人。


他说了好多,最后一句也是,亚轩,我们在一起吧。


宋亚轩也是像现在这样,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半天才点头说,好。


“或许你真的该好好想想,潜意识里,你放不下的是谁?”


宋亚轩脊背猛地收缩了两秒,天旋地转,突然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放不下的,还会是谁。





  

02

住院部整夜人来人往,刘耀文隔壁病床的小孩需要两个小时换一次药,护士不让关灯,临到十点多还在吵嚷着。


他烦得干脆坐了起来,俯身要拉扯电脑包才发现距离太远,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个视角能稍微窥见门外,男人瞥了眼,微微一愣。


外套一角还垂在地上,宋亚轩靠坐在门边,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一抖一抖。


在哭?


刘耀文这才想起白天万锦临找他问了很多以前的事,休息时护士们一边换药一边闲聊,说宋医生状态一点都不像在备婚的人,甚至还拒了院长特赦的假期,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看起来像是不对等。”


小护士随口一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能怎么办。”


两个人推着车又出门,门口那人没穿白大褂更没把脸露出来,旁人自然没认出是宋亚轩。


只有刘耀文,一眼便能够确认他。


电话被拨通,刘耀文在床上看着宋亚轩接起电话,开口前甚至小心地擦了一把眼泪在袖子上,“喂?”


“你在哪儿?”


宋亚轩愣愣地,答非所问,“你不舒服吗?”


对面平静地戳穿了他,“别在走廊上哭,进来给我拿下电脑。”


那人扭头往前探了下身,就这么跟刘耀文对视一眼,眼神触电般迅速移开了。


宋亚轩走进病房,把电脑包递给他,安静地搬了个凳子坐下。


情绪崩溃的时候连眼泪都很难控制,当年离开时宋亚轩一再告诫自己,不管是刘耀文还是他,都应该重新开始,不再有纠葛是对的,老死不相往来也是对的。


只是宋亚轩这才发现,骗人的话说多了,他似乎连自己都分不清面具和活生生的血肉。


往事一点点浮现在眼前,那些熟悉的放学路上,那些疯狂奔跑的夜晚,他们曾经形影不离,就算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猛然断交,宋亚轩不得不承认,他的整个青春期都跟刘耀文相关。


那根刺悄无声息地藏在棉花里,等到什么时候他伸手抚摸,猝不及防刺破指缝,留下剜心的疼痛。


只是为什么明知道十指连心,却还是紧紧握着。


就这么折磨着自己,也无意识伤害了别人。


万锦临是少许爱他的人,宋亚轩泪眼模糊地低下头,心想为什么他不能试着去喜欢学长,万锦临没有任何缺点,可怕的是当他遇见宋亚轩的那年,那人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他以为他不说,他不回头,就能伪装成芸芸众生,过好普通平常的一辈子。


他以为隐藏得够好,只要没有人见识过他梦魇缠身,只要没有人试图在脆弱时拥抱自己,一切狼狈的时刻都能自我消化。


他以为……他以为他对刘耀文的在意,真的只是命运的羁绊,愧疚使然。


他以为……


他以为他没有喜欢过他。





“失恋了?”刘耀文头也没抬,随手从床边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宋亚轩,语气不算好,“哭这么惨。”


宋亚轩不说话,接过纸,仍旧沉默着掉眼泪,偶尔小声地抽噎鼻子,发出艰难呼吸的声响。


敲代码敲得心烦,男人的眼神突然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跟他对视上,“你有毛病啊宋亚轩,那么喜欢就滚去追回来,哭成这样不嫌丢人啊。”


宋亚轩垂下眼睛,眼泪更加大滴地往下掉。


“哎我不是……”


刘耀文难得怔了一秒,身体往他那边挪了点,“我是说……你别哭了。”


十五岁以前宋亚轩开朗活泼,嘴甜得整条街男女老少都喜欢,十五岁以后,宋亚轩性子怯懦,变得敏感沉默,刘耀文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小时候宋亚轩跟他讲,在别人面前哭,就像认输一样窝囊。


可说这话的人当下却又真真切切地泪流满面着,哭得那样动人,眼睛泛了一圈红。


刘耀文看着看着,突然想,作为成年人的眼泪,是不是要更加珍贵。


同时又感受到别扭,宋亚轩大概真的很喜欢万锦临。


他轻轻伸手去碰宋亚轩的下巴,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把我床单都哭湿了。”


那双湿哒哒的眼睛又像是蒙在雾里,眼波流转,刘耀文的思绪一瞬间变得有些迟缓。


鬼使神差地,掌心抚过侧脸,大拇指在宋亚轩眼下温柔地擦了一下,滑过整块卧蚕。


两个人突然间僵硬在了原地。


他猛地撤回手,宋亚轩迅速别开了脸。


“我先走……”

“你回去……”


异口同声的下一秒,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03

伤筋动骨一百天,刘耀文出院后被公司安排在家修养,连着熬了几个大夜赶出新游戏的预设方案,改好最终版后终于打着哈欠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


公寓里冷清得叫人无端落寞,刘耀文起身去倒水,给自己定好了去禾城的机票,爸妈在养老院生活平淡如水,作为膝下唯一子女,空时多去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前两年工作压力大,刘耀文经常偷偷定机票回去看二老,躲在树后面看刘全牵着冯郁兰的手晒太阳,年岁的增长叫冯郁兰忘却了许多事情,偶尔也会温柔地摘一朵叶子递到丈夫手中。


医生说母亲并没有任何病理上的征兆,一开始她绝口不提关于刘枚的每一件事,仅仅是因为不愿意。


刘耀文听见这话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一年除夕,他带他们去饭馆里点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禾城这座小县城并没有限制烟火的相关规定。


冯郁兰安静地扭头看着窗外,灯火辉煌,无数烟束一飞冲天,黑夜中绽放出一朵朵漂亮的花。


“我有点想她了。”母亲说。


没有人敢接她的话,没有人回应,大家心知肚明,刘枚的离开对冯郁兰来说是怎样一场大雨。


从头淋到脚,潮湿了大半辈子。


那天冯郁兰颤抖着嘴角哭了许久,眼泪鼻涕控制不住在脸上流淌着,“这么久了,我怎么没有好好夸夸她呢。”


“耀文,小时候是我教她要勇敢,要善良。”


“耀文,你说她会不会想,为什么妈妈不愿意夸夸她呢?”


她恍惚得厉害,有时候突然半夜坐起来,目光涣散着,慢慢握起刘耀文的手,“妈妈梦见小枚了。”


刘耀文那段时间请了几天假,寸步不离地陪着母亲,秋日的午后,冯郁兰坐在室内跟其他人一起抬头看电视剧。


“所以,在世之人,一定要更努力地生活,虽然偶尔会哭泣,但要笑得更多,活得更坚强。”


“这是对所受的爱的报答。”


刘耀文亲眼看见,母亲的眼眶一瞬间染红,立刻移开视线努力地眨眼睛,阻止泪水落下。


“耀文,人生的每一天都只有一次。”那时候冯郁兰几乎张口就是哲理,离开前微微笑着同他挥手,“下次见面,又会是新的你我。”


几年来刘全会不定期拍一些图频发给刘耀文,深夜里他一张张翻开,最后一条消息父亲偷偷发了语音。


“有一次她突然提到了亚轩。”


“当年你妈妈确实恨得过分了些,这孩子肯定往心里去了。”


刘耀文指尖停在屏幕上很久,息屏之后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之中,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生活平淡乏味。


只有想起宋亚轩,那种爱恨交缠的滋味才允许刘耀文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活着。


当他们都成为了看似很好的大人,似乎感受愤怒、思念统统变成了奢侈的事,一旦被迫承认,所谓的自尊将不值一提。  

  

  

出发的前一晚,刘耀文接到魏阿姨的电话,一番寒暄过后那边难为情地长叹一口气。


“我知道这有些过分,但是耀文,你能不能劝劝亚轩。”


“他怎么?”刘耀文神经紧绷了一秒。


“我上回去宜城看他,发现他经常失眠做噩梦,醒的时候总是哭着说对不起,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


哭着……说对不起。


心脏猛地停滞一瞬,刘耀文把手机捏紧了,所以上次是真的哭过,对于宋亚轩的事他从没失过手。


“好。”刘耀文沉吟道,“我会的。”


当晚便推着行李箱找到了宋亚轩住的地方,那人透过猫眼跟刘耀文对视上明显愣了半天才开门,“你……”


刘耀文往里看了眼,“里面没人吧?”


宋亚轩呆了一会儿,“没有。”


“行,借过。”男人直接拉起行李箱侧身往里进,“明天有空吗,缺个伴去禾城。”


刘耀文在客厅环视一周,很自来熟地坐下了,回头看宋亚轩关了门一边走过来一边迟疑着问,“去禾城……做什么?”


“去看看我爸妈。”


对方明显有些无所适从,手掌揉在一起下意识搓了搓,“我过去好像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


他断定宋亚轩回答不了这样直接的问题,对于性格拧巴脸皮薄的人来说,实话实说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过了一会儿宋亚轩也确实别扭着妥协了,“其实我一直都想去看看阿姨跟叔叔。”


“行,去给我拿床被子来。”


宋亚轩彻底傻眼,“你要在这儿住一晚吗?”


“怎么不行?”刘耀文话里故意藏着刀,“难不成分手了还怕万医生推门进来误会一通?”


“没有。”那人没有像他意料中那样愤懑,转身进卧室衣柜里翻出一床棉被来,宋亚轩铺在他身上,又抬起头去调节空调的温度。


“温度高点,不然会感冒。”


“宋亚轩。”男人突然出声喊了句。


“嗯?”


刘耀文盯着他侧脸下巴的那两颗黑痣,想说上周在医院里听见的不是这样,宋医生非常不喜欢别人留宿在他家,好几次科室里请客吃饭,单他一个人约在了外面饭馆。


就连身为男朋友的万锦临也没有这个特权。


宋亚轩低头看了眼,两条腿跪在沙发边沿,可能膝盖蹭到了刘耀文,腾地一下立马光着脚又踩回地板上。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没事。”刘耀文的话又咽了回去,“去给我倒杯水。”


“好。”他乖乖的,“要喝茶吗,我珍藏很久的。”


“喝了茶还能睡着觉吗?”


宋亚轩哦了一声,正要往前走又被叫住了,“你也不许喝。”


他感到空气有些发烫,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语,为什么听起来多了一丝管教的意味。


问题是,他似乎毫不反感。


宋亚轩没敢回头确认刘耀文的表情,只一个劲地迈步往前,“好。”





  

难得一觉睡到天亮,宋亚轩没有锁门的习惯,刚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抬眼便看见男人抱着双臂倚在门边,刘耀文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额头看。


男人身形颀长,早起凌乱的发尾,被一个角度压塌的鬓角,以及匆忙冒出的下巴胡茬,身材显露出一种不同于少年的美感,精瘦有力。


宋亚轩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刘耀文移开视线,很自来熟地往浴室走去,“备用牙刷在哪儿?”


真不客气,宋亚轩心想,“柜子第二层。”


两个人终于踏上回老家的路,机场大厅不停回播着登机信息,宋亚轩跟在刘耀文身后,看他一身清爽的风衣大步迈向前,有的情绪正蔓延。


他小时候想过很多次,如果跟刘耀文一块儿念大学,如果他们待在同一个城市学习、工作,每年冬天,他们该像现在这样,一前一后,或是并肩走过回家的路。


回禾城的积英巷,找旧友约几次热气腾腾的火锅,买几根仙女棒送给邻居家的小孩,被路过的大人拍拍肩膀,说好小伙,都长这么大了。


如果,那时候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他们会怎样。


宋亚轩呆呆地盯着刘耀文的裤腿看,视野里所有东西都在晃动,只有他们的距离从始至终保持着,不远,也不近。


突然刘耀文停下脚步回头,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再慢就要赶不上了。”


“宋亚轩,跟紧我。”


他低下头,忍住了抹眼泪的动作,“好。”





冬日阳光明媚温柔,宋亚轩紧张了许久的事终归没能发生,敬老院里一片祥和,他们到时,刘父刘母正巧吃完饭在路边散步消食。


宋亚轩从看见冯阿姨的那一刻开始紧张,手指忍不住颤抖着抓紧了衣摆,那时候刘母在家门口把他们送的东西一股脑扔出来,破口大骂的场景仍在脑海中循环播放着,他忘不掉。


只是时过境迁,岁月在女人身上留下的痕迹明显,冯郁兰眉间那股怨气终究淡了几分,他们停在刘耀文面前,刘母甚至乖顺地被刘父牵着手,捏了捏食指。


“说了不必特地来一趟。”刘父殷切地问,“最近工作顺利吗?”


“还行,能应付。”


刘耀文笑着,为母亲紧了紧衣领,“妈,风大。”


冯郁兰也笑,眼神很平淡地过渡到宋亚轩身上,又移开。


“老刘,再晒晒太阳。”


刘全哎了声,扶冯郁兰走远后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宋亚轩站在树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男人问话时习惯挨近他一点儿,宋亚轩扭头便撞上刘耀文那双闪烁其词的眼睛。


“希望冯阿姨健康顺遂。”


“嗯。”刘耀文淡淡地,“宋亚轩。”


“嗯?”


“别再为打碎的镜子哭泣。”


———别再为回不去的曾经断送自己的未来。


他鼻尖猛地一酸,憋了这么多年的眼泪终于舍得决堤。


宋亚轩原以为他再不会有资格站在这家人面前落泪,那一年不懂事的少年说的每一句伤人的话都像一把利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很久很久以后,他突然,因为那个站在身边的少年找到这样的机会宽慰自己,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过去,头一次,宋亚轩清晰地意识到。


原来他也只是一个受害者。


刘耀文一只手随意地拨了下宋亚轩的侧脸,那人顺从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下一秒隐忍的抽泣终于舍得放出声来。


他的肩头,被宋亚轩润湿了一大片。


手里的纸条被捏成一小团,当年刘枚房间里珍藏的小便利贴被人沿着边角就这么撕了下来,一直保存到现在。


很多年以前,两个小孩吵架,姐姐罚他们站在墙角,给对方道歉,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姐姐在小孩的便利贴上写:文文轩轩要天下第一好。


翻过来,姐姐在便利贴背面写———


“文文轩轩,记得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少一天,都不算一辈子。”  

  

  


     

04

从禾城回来那天,两人在机场分别,刘耀文赶去公司处理业务,给宋亚轩打了车叮嘱司机送到家。


讲完两人透过车窗玻璃对视一眼,气氛突然变得很是微妙。


他们都是同龄人,已经工作好几年的上班族,又不是稚嫩的学生,刘耀文这样下意识的照顾让人觉得有些受用的同时,无端衍生了几分暧昧。


宋亚轩手指摸摸鼻尖,最后终于决定不跟刘耀文说再见,把脸转回来后视镜里示意师傅,“走吧。”


车子平稳行驶在熟悉的宜城街道上,他又忍不住回味,刚刚那样很酷吧,显得他真的像一个独立的成年人。


如果乖乖跟刘耀文挥手说拜拜的话,怎么想都觉得没有气势。


在他面前找什么气势,宋亚轩自己也不清楚。




  

接下来的半个月,宋亚轩如愿被工作填满,分手后才发现他跟万锦临的关系如此简单,换一家医院工作,仅有的几个熟人不在眼前晃悠,每天再多几台手术,就足够宋亚轩迅速适应恢复单身的生活。


周五夜里宋亚轩挤地铁回去,透明玻璃前倒映着那张因为连轴转而迅速憔悴的脸,他定定地,看了许久。


宋亚轩在一些百无聊赖的时间里会突然想起万锦临,他唯一的一段感情,结束得不算太难堪。


学长家里条件很好,大学时早早拥有了自己的车,他们在一起之后,宋亚轩一直享受着那人享有的一切。


要是刘耀文,大概他们会一起挤地铁,坐公交,蓝牙耳机各分一半,有的位置空出来,刘耀文会跑过去先用书包帮他占着,然后招招手说你快点啊宋亚轩儿,老是这么磨蹭干什么。


蓝牙耳机里轮流播放两人的歌单,偶尔随机到节奏重金属的纯说唱,宋亚轩会装作嫌弃地把耳机取下,手掌用力推一把刘耀文的肩膀,吐槽说,你什么品味啊。


地铁玻璃反光渐渐恢复了清晰,宋亚轩怔怔地回过神来,镜子里那人明明就是自己,很熟悉不是吗?


可他确实记不清了,很小的时候,还在跟刘耀文做最好朋友的那时候,宋亚轩是什么模样。


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如果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常高中毕业,正常黏在一起上大学,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


为什么,宋亚轩在心里这么问自己,明明他从不会假设一些不可能重溯的事,明明他一直追求活在当下。


只是想到刘耀文,心里那块疙瘩,总提醒着他,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不会是这样。


宋亚轩于是忍不住愈加深入地去思考,他对刘耀文动心,在什么时候?他不信是初中,那时候他们都太小,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对身边的好兄弟有什么非分之想。


高三一毕业他们就再没见面,所以是高中?


宋亚轩微微一怔,握紧了肩上的带子,低头随着人流走出地铁站。


在那段他自以为痛苦不堪的日子里,在那个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再醒来的噩梦里,他竟然对刘耀文动了心。


这个认知叫宋亚轩迷茫片刻,反过来想,刘枚姐没有因为他去世的话,他跟刘耀文是不是真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宋亚轩想这个问题简直想到痴迷,睡前仍纠缠着自己,一定要问个明白的气势,后来才缓慢地拉回了思绪,有什么意义。


就像史铁生在书里写,一个人生下来,生便不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


他在万锦临的话里幡然醒悟,在重逢后仅有的几次相处中又验证了自己的心意,眼神总骗不了人。


既然爱了,那么如果不爱便不再成为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宋亚轩开始在每天下班的地铁上思考这些,从刘耀文的第一句话,想到刘耀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表示了什么?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能在大学时抢一抢那时风头正盛的恋爱公开课。


事实证明他在这方面的确一窍不通。


第七天宋亚轩清闲时咬着指甲学小红书里教的撩人方式先发了句什么话过去,在心里默数二十秒,迅速撤回,心脏频率一瞬间加快了。


“我看见了。”刘耀文回。


“要约谁吃饭?”


宋亚轩切换软件后台看了眼,记一个字打一个字,“发错了,没谁。”


网上说这样能迅速吊起一个人的胃口。


消息发出之后他又咬着指甲盖等,办公室的时钟正对着自己,宋亚轩不用抬头看都能听见头顶滴答滴答秒针走动的声响。


回啊,快回啊,他又退出去研究,这时候刘耀文该发一串省略号,暗戳戳地表示不满。


宋亚轩一边期待他那样的反应,一边心跳加速地把手机反扣在胸前,反驳自己,怎么可能,刘耀文跟他又不是可以随便暧昧的关系。


“嗯。”那边弹出一句。


宋亚轩趴在桌上的脸就这么丧气地滑了下去,手机关上没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什么啊,一点用都没有。


晚上洗漱完已经十一点半,他踩着拖鞋进进出出很多次,倒了水又上厕所,整理完资料又拖地,身体血液流通之后整个人都燃了起来,鼓足勇气又点进了刘耀文的微信聊天框。


“你真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他秒回,宋亚轩眼睛亮了一秒,又矜持地收回表情,赶紧滑到小红书帖子的评论区找答案。


没找到答案,宋亚轩脸皮薄也不好意思公开求助,想了一会儿,“好奇我约了谁出去吃饭。”


“嗯,那你约了谁出去吃饭?”


他懵了一会儿,把手机扔开,瞥一眼又抓了回来,“约了同事。”


“哦。”没了下文。


宋亚轩两眼一闭,突然有点懊恼,看了这么多,怎么一点皮毛都没学到。


翻身倒向被褥,宋亚轩感受鼻梁顶着棉絮有些吃力地呼吸,第三十四次吸气时手机终于大发慈悲又震动了一下,他立刻按亮屏幕。


“那,明天有约了吗?”


“没有。”宋亚轩不带一丝犹豫。


发出去后又着急忙慌地撤回,帖子上说了,矜持的第一步是不能秒回。


宋亚轩特地等了两分钟,再发消息微信会更新新的时间节点,满意了———“没有。”


“朋友回国接风宴,有没有兴趣去蹭个饭?”


宋亚轩嘴角轻轻勾起来,这次答应得很自然,“好啊。”






    

第二天临近下班又多排了一台手术,宋亚轩拿到手机的时候已经接近两人约定的时间,刚换好衣服准备赶回公寓就接到了刘耀文的电话。


“我来接你。”


“你买车了?”


“之前就有,二手买的。”刘耀文回答很平淡,又重复第一句,“我来接你?”


“对不起,我可能得晚点。”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怎么了,医院临时走不开?”


“不是。”宋亚轩实话实说,“我想先回去换身衣服。”


“就是吃个饭,不用换。”


“得换。”宋亚轩有点急了,“你不知道,我搭好的……”


话筒对面沉默一会儿,刘耀文似乎是笑了下,“行,那我接你回公寓换。”


其实也没有很出彩,宋亚轩对着镜子忍不住又扯了扯衣领,怎么看怎么别扭。


早知道不那么说了,显得他多认真,结果不就是换了身干净衣服,米白色围巾米白色毛衣外套,宋亚轩忍不住又开始懊悔,他总这样着急。


心里有点自暴自弃地发糗。


车门一关暖流从各个角落钻进皮肤毛孔里,宋亚轩把安全带系好,一直到到达目的地才想到他们是来为刘耀文朋友接风洗尘的,竟然还迟到了。


还没进门刘耀文就一直盯着他看,上下打量,“穿的什么?”


“喇叭裤。”宋亚轩莫名有点脸热,不自然地扯扯牛仔面料。


“很好看。”刘耀文这么夸他,后半句听得出在揶揄,“废了心思搭配的就是不一样。”


两人几乎来得最晚,自然被当事人要求自罚几杯,刘耀文也没解释什么,“路上堵了点儿。”


单手捏住杯壁,一饮而尽,喝到第三杯才想起回头问宋亚轩,“能喝酒吗?”


那人愣了会儿,明显迟疑。


“算了。”刘耀文视线转回来,“我一起喝了吧,等会儿留个人开车。”


一桌大学同学瞬间拖长了尾音起哄,贱兮兮地模仿,“算~了~我~一~起~喝~了~吧~”


宋亚轩耳朵有点红,等刘耀文喝完了才跟在他身后一块儿落座。

  

“你知道你俩这个状态让人想到啥吗?”酒过三巡一群人都聊得上了头,乔安喝酒上脸,指着刘耀文哈哈一笑。


“真有点像那种,新婚燕尔领着来喝别人喜酒的样子。”


“我看你醉得不行了都。”刘耀文侧头看了眼宋亚轩,这次有点进步,没让人说两句就脸红。


伸手把面前碗筷移开了点,“穿的白衣服,就要更小心油渍。”


宋亚轩哦了声,事实上也不好意思抬眼看他们,只能装作没听见,“我想要那个。”


刘耀文手指便按在转盘上定住,侧身问,“要哪个?”


“想吃虾。”


“嗯。”男人淡淡地,把那盘虾转到他面前,“吃吧,戴手套剥。”


宋亚轩刚找手套戴上就有人来劝酒,讲了什么话都没太听清,他脑袋嗡嗡的,只记得刘耀文挡在前面,伸手拦了下,“真喝不了,别老闹人家。”


“那简单。”乔安在另一边捂嘴偷笑着,“家属代劳啰。”


宋亚轩赶紧又低下了头,恨不得就这么隐身在饭局上。


他听见刘耀文漫不经心地笑,说乔安,“人精。”





  

回去路上宋亚轩开车,到一半时才发觉路口那人十分像覃欢,这种时候再见面总觉得尴尬,他硬着头皮想开过去,竟然意外被覃欢拦下了。


“师傅,宜城人民医院去吗?”车窗摇下覃欢瞬间僵住,“亚轩……是你啊。”


“好久不见。”


宋亚轩有些局促,掌心的汗在方向盘上搓开一点,“欢姐,你在打车?”


“唉,一直没打到,这路段真邪门你说,我事儿还着急。”


“我们送你吧。”后座男人突然开口,“轩轩,人民医院顺路的。”


轩轩……宋亚轩跟覃欢皆是一愣。


“好。”他打开车门,犹豫要不要介绍一下双方的时候覃欢已经礼貌入座,只好作罢。


“亚轩,你们这是去哪儿了,之前没听说你买车啊?”覃欢是怕尴尬的性子,环视一圈开始没话找话。


“去一起吃了个饭。”宋亚轩瞄了眼后视镜,正巧对上刘耀文抬起那眼神,回避那一瞬呼吸被打乱了。


“我的车,他喝不了酒,正好开车。”


覃欢啊了一声,“谁喝不了酒?宋亚轩?”


“不是吧,是我记错了吗,我记得你酒量是科室最好的一个了。”


闻言,刘耀文挑眉,看他一眼,“是吗。”


覃欢看两人之间像是不简单,自觉说多错多,赶紧找补,“唉也有可能记错了,以前万医生才不舍得让他喝多,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这话一出口,车内死一般的寂静迅速蔓延。


“嗯。”良久,刘耀文才随口哼了声。


“真该给万医生评个最佳男友。”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脚步声空荡荡回响着。


宋亚轩待了很久也没见刘耀文有下车的意思,大拇指交扣在一起抠了一会儿,频繁去偷瞄他。


“宋亚轩。”


“嗯?”


他心尖颤了颤,总觉得刘耀文这个喜欢喊他全名的习惯不算太好。


宋亚轩每次听见,精神忍不住高度集中,生怕那人说了句什么话被自己给错过了。


“我其实。”刘耀文倾身向前,手肘抵在膝盖上,整个人隐身于黑暗,好像这样才能多些勇气说出一直堵在心底的话。


“一直都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当年的事,是我太小,不够懂事,后来是我死要面子,拉不下脸来认错。”


“让你受累了。”


“宋亚轩,很抱歉。”他停顿两秒,“曾经我那样伤害过你。”


“我以为那样会让我好过一点。”


舒适的空间里光线黯淡,明显刘耀文寻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谈论这些。


宋亚轩呼吸很轻,点水一般,“后来呢?”


“后来发现并没有。”


“每一次,我说讨厌你,希望你永远别再出现,其实自己都不想这些话那样灵验。”


“……”宋亚轩迟缓地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仍是沉默。


“你看,就像是现在,只有看不清你表情的时候,我才有勇气向你道歉。”刘耀文说,“其实我更希望你过得好一点儿。”


稀罕的,宋亚轩心底思索着,他竟然对这样的坦白没有半分惊讶、羞愤或是惋惜。


或许是他太喜欢共情别人的痛苦,他没想过要认真去责怪刘耀文,从小一起长大,他更清楚刘枚在刘家代表着什么。


更何况,宋亚轩因此捡回一条命,他还能怎么不满足。


太复杂了,宋亚轩又想,敢爱敢恨在他们这样的关系中似乎难以分辨可行性,失去对错是非的判断,相处定位就这么沦为一个时间行进中不断被验证的假命题。


“你能不能再叫叫我的名字?”


刘耀文嗯了声,“宋亚轩。”


宋亚轩小声应着,脸颊靠在方向盘上,闭上眼,好像刚升初三那年夏天的风正缓缓拂过,刘耀文在他的后座,语调更轻快、绵长,“宋亚轩儿!”


真是糟糕了,宋亚轩心想。


偏偏喜欢上了他。





05

那之后两个人的相处终于变得自然了些,宋亚轩性格迟钝,好几次之后终于想到刘耀文在变相地约自己出门。


有时候说忘记带充电器,问他有没有,有时候说宋亚轩医院马路对面有家甜品店最近开业,买一送一。


天气越来越冷,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心情总是很好,快速换下白大褂,椅背上取下大衣外套,青涩的脚步像是学生时即将会见恋人。


宋亚轩心里晓得这样形容太不贴切,这样的幻想会叫他在看见刘耀文的那一刻有些不受控制的脸红,他们并不会有什么过界举动,只是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那样,约着见面,聊一聊现状,说说最近改变。


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不会害怕那个人的触碰,甚至有时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期待刘耀文接过那杯咖啡时,指尖能够轻轻略过自己。


在两个人约了新上映的电影时,他会控制不住心跳,很想把头就这么靠在刘耀文肩上,幻想着如果两人在忽明忽暗的电影院里对视一眼,会不会顺着电视剧桥段发展,接一个温柔缱绻的热吻。


伴随这样的变化,宋亚轩更多体会到的是心慌,好像越是任由两个人越走越近,他想要的就越不止一个朋友的身份。


他试图抑制自己想起刘耀文的频率,后来才恍然,当一个人告诉你,不要想到一只粉色的大象时,事实上它早于意识浮现在你的脑海中。


种种思绪就这么仁慈又残忍地折磨了他许久,宋亚轩在十一月底来了一场久违的重感冒,医院给他休了假,担心带病上班会传染给更多病人。


宋亚轩想到刘耀文会抽空来看看自己,打开门两个人都没有惊讶,一种不晓得是羞涩还是满足的情绪像一股暖流滑过喉咙,流向了胃。


宋亚轩的四肢都变得暖洋洋。


他当然也料不到刘耀文提出留宿的要求,喝粥的手指僵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试探说,“那晚上要关紧客厅的窗,会着凉。”


刘耀文嗯了声,手背贴上宋亚轩的额头,另一只在自己脸上,感受了一会儿,“还行,不烫了。”


第二天一早宋亚轩立刻明白了刘耀文的意图,那样的梦境困住了他很多年,刘耀文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想办法出现在他独处时的脆弱时间。


溺水的那次意外给人留下的创伤后遗症,宋亚轩梦里的景象都更真实,一瞬间整个人都被冰水包围,水底泛着幽幽的蓝光……


刘耀文从门口侧身进来,一把抱住了他,手掌在后背轻轻拍了拍,又揉宋亚轩的后脑,“不哭了。”


宋亚轩像只受惊的兔子,浑身颤抖着,感受到无尽的寒气,身上却又不停冒着热汗。


一定很脏,他心想。


两个人拥抱许久,久到宋亚轩终于敢在刘耀文怀里卸了力,下巴轻轻放在他肩上,心头那团棉花被注射的酸涩的糖浆,他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宋亚轩特意偏离一点刘耀文的耳廓,鼓足勇气接着说,“我们可以发展一下吗?”


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含蓄的表达,说到底也确实是宋亚轩的行事风格。


刘耀文手指分开,一点点揉顺了他的发尾,都被汗浸湿了。


“不然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十二月医院工作终于清闲了些,冬日氛围表现在大街小巷,宋亚轩前一天晚上得到消息说等刘耀文来接,他们一起去吃火锅。


虽然已经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却还是没忍住,晚上十一点多爬起来,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好像特意搭配过才不会显得自己在随便应对。


只是一直等到十一点四十都没消息,宋亚轩在楼底下跺跺脚,心想算了,他去刘耀文公寓找也是一样的。


因为没有提前发消息,所以心里暗自期待那人开门时惊喜的眉眼,只是宋亚轩没料到,除了刘耀文,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在。


“宋医生怎么过来了?”许瑶惊讶道。


宋亚轩的视线忍不住往下偏移几分,她脚上套着家居拖鞋,毛茸茸的,一定很舒服。


“好久不见啊。”他尴尬地笑笑,后半句是对刘耀文说的,“你们还有事,那我先不打扰了,下次,下次吧。”


“进来。”刘耀文手掌圈住宋亚轩手腕,在他面前蹲下,从鞋柜最下面一层里找出一双蓝色的拖鞋,语气淡淡的,伸手拍他脚踝,“换鞋。”


宋亚轩呆了一会儿,手指抵在刘耀文肩膀上保持平衡,很矜持的一个姿势。


换完之后又有些不合时宜地脸红,被优待的滋味岂止不错。


“本来要出门了,临时有点工作。”


宋亚轩哦了一声,瞄了眼许瑶。


“她是代她爸爸来谈合作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有想哪样。”


宋亚轩听刘耀文在笑,一抬头鼻尖被手指戳了下,“你可明显了宋亚轩。”


心头咕噜咕噜正沸腾,宋亚轩禁不住调侃,两只手捂着脸往旁边别开,“哎呀你很烦。”





  

刘耀文把电脑打开,记录许瑶提的要求,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惹得女孩忍不住结巴,其实她只是想找个借口缠着刘耀文,骑虎难下只好真的给爸爸打了电话。


电话外放,刘耀文把最近一个项目方案具体地讲给许父听,发展前景极佳,这时候投资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中途刘耀文回头透过门缝看了眼,宋亚轩等得无聊随意躺在他的床上开始玩手机,又过了一会儿,很自觉地侧躺进被窝里,睡着了。


这个角度能看见那人软乎乎的脸颊肉,鼓起来,像蜡笔小新的侧脸。


他忍不住笑了声,被许瑶瞪了一眼,终于觉察到什么。


“你喜欢宋医生?”


“嗯。”刘耀文惜字如金,“合作敲定,你请回吧。”


许瑶眼眶红了点,又不算太丢脸,赌气似的挎着名牌包包站起身,“难怪看不上本小姐,原来性别卡错了。”


“不是性别卡错了。”刘耀文淡淡地抬眼看她,“是人卡错了。”


大小姐气得一跺脚,“祝你们百年好合!”


男人勾起唇角一笑,“借你吉言。”


许瑶走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刘耀文接了杯热水,把最紧急的文件给处理了,保存发给合伙人邮箱,又备份给了杨波,已经是下午三点,终于舍得把电脑关上。


困意上头,他把房间门轻轻关上,蹲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宋亚轩的后脑勺,被子掀开,从那人后背拥了上去。  

  


  

  

再醒来已经下午五点,四周只剩空调吹气的声响,刘耀文感受着怀里温热一团,有些贪恋地张开手臂愈加往前。


“是不是在想,要怎么自然地装睡?”男人嗓音低沉,靠在耳边激得宋亚轩忍不住躲开一点。


“别动了。”


“好。”他还是那副乖孩子的模样,从来就不懂得说什么拒绝的话。


刘耀文昏沉着又眯了两秒,“你身上软软的。”


这种躺在一起亲密接触的时刻,开口说话成了宋亚轩的最大酷刑,他忍不住往前一点点挪动,又被人揽着腰捞了回来,甚至靠得更近。


“在想什么,跟我说说。”


“在想,你为什么抱我。”


“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不敢猜。”宋亚轩每说一句话都觉得煎熬,太暧昧了,躺在刘耀文怀抱里,你来我往地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大胆一点。”刘耀文这么引导着他,“你觉得是怎样,说出来。”


“你可能……喜欢我吗?”他刚开口就被自己的话惊到,有些不知所措地撇开眼,找补似的,“你说可以随便猜的。”


“嗯。”他又不说话了。


宋亚轩等了许久,心跳如雷,放不下的矜持叫他不好意思再开口追问,心里却又挠痒痒似的乱想,嗯是什么意思?在回应他前面的猜测吗?


三分钟后还是忍不住偷偷扭头去看,就这么被刘耀文眼神抓个正着,他一愣,后背紧贴的胸膛震动明显。


刘耀文低着头,像是憋不住地笑了出来,低低地,“逗你很好玩。”


好奇怪,宋亚轩把脸埋在被子里,想到高中时刘耀文的身板不像现在这样精瘦,整个人更贴近一种营养不良的凛厉,如今褪去了稚嫩,越发游刃有余的帅气。


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的是年少好友,陌生的是,他们现在更像情感中的暧昧期,每一句话都让人浮想联翩。


“午饭泡汤了,不过这个项目拿下的话真能解决公司很长一段时间的难题。”刘耀文长舒一口气,“其实火锅也不止外面可以吃。”


“我们可以在家弄。”


宋亚轩条件反射,“谁的家?”


“我们的。”


他咬了咬下唇,太讨厌这种抓心挠肝的刺挠感,终于爆发,“你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


“喜欢你。”


宋亚轩又不敢听了,赶紧把耳朵捂上,被刘耀文握着手腕强硬分开,红着脸往一旁躲。


“我喜欢你。”他淡淡地。


“我喜欢你。”


“我喜……”


“好了。”宋亚轩从墙角站了起来,慌不择路就要往地板上跳,“你不说了刘耀文,我听到了。”


两只手被抓住,宋亚轩被一阵大力扯了下,稳稳地,又落回刘耀文怀里,这次的姿势更加令人面红耳赤。


“跑之前是不是忘了什么?”


宋亚轩双手勾住刘耀文脖子,一直到眼神不再对视才小声在他耳边说,“喜欢你。”


“想跟你在一起。”他终于舍得说出口。





06

十二月寒流入侵,宜城难得这么早下雪,一觉醒来外面满目的白,宋亚轩把一些日用品收拾好,提着行李箱正式跟刘耀文同居。


同居这样的词对他来说太过大胆,事实上新的医院同事不出两三个月全都混熟了,聊天时宋亚轩更喜欢用“室友”这个词来形容刘耀文。


每次说出口,自己都忍不住偷笑,好像隐秘的幸福只有两个人体会到的感觉特别好,偷偷的。


时间愈发缓慢地往前推移,两个人热恋期并没有多明显的感受,因为宋亚轩工作的原因,他们几乎很少碰在一起,进展自然缓慢。


人总是贪心不足,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期盼着确认关系,在一起了期盼着牵手拥抱,等到真的习惯了牵手拥抱随时贴贴,又开始胡思乱想,什么时候可以亲吻彼此,感受这个冬天最最贴切舒适的角落温度。


月底宜城发生重大爆炸伤害,医院人手不够几乎调动周边所有医护人员赶来救助,为了封锁媒体消息,院长动员医生们坚守工作岗位,吃住都不允许离开。


宋亚轩忙得脚不沾地,一周后情况才稍稍稳定下来,闲暇时开始喜欢刷情感类的短视频,分析很多。


临时的陪护床睡着并不舒服,偶尔梦魇缠身,醒来他坐起来大口喘气,忍不住小声啜泣着给男朋友打电话,“耀文……”


说了很多才慢慢反应过来,不肯开口了,“网上说这是破窗效应,说多了不好。”


“少看点网上的东西。”刘耀文一边穿衣服一边利落洗漱,准备出门,“依赖我很好,乖乖。”


“我保证不离开你好不好?”


“你不能说你保证,因为网上说,爱的承诺,只在爱时作数。”


“我明天一定把你所有账号都扒出来,看看你都在哪儿看的青春伤痛文案。”


“你看,刘耀文你这就生气了,果然不够爱的人就是没有耐心的。”


刘耀文被气笑,“你说什么都有理,机灵鬼。”


“宋亚轩。”他轻声喊。


“嗯?”


“你有没有觉得,你又变得鲜活了一点。”


宋亚轩不置可否,捏着手机又躺了回去,表达爱意开始变得大胆,“喜欢你,耀文。”


“十分钟后到你医院门口,吃东西了吗?”


“你进不来的。”


“嗯。”刘耀文说,“让你知道,我离你不远。”






  

事故后续处理终于在跨年夜当天结束,宋亚轩被接回家,第一件事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里,换上家居服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


宜城江边在举行年轻人盛会,刘耀文看了眼宋亚轩在刷朋友圈,问他,“想去吗?”


“外面好冷。”那人软软地撒娇,“不要出门。”


宋亚轩双腿跨在刘耀文两侧,黏糊地抱他,两只手从臂下穿过去,像个大型发热玩偶。“耀文,抱抱。”


刘耀文嗯了声,单手搂着宋亚轩的腰,低头检查数据错误。


身上坐着的人不太老实,伸手把眼镜从刘耀文鼻梁上取走,“多少度的,我戴戴。”


刘耀文配合着他,手指捏了捏宋亚轩后腰,“安分点。”


“好晕。”


“晕就摘了。”


宋亚轩哦了声,认真地靠在刘耀文身上,给他戴眼镜,戴完两人莫名对视上,他手一抖。


“摘了。”


他乖乖地,刚拿下就被人压着腰一把吻了上来,迅速扑倒在沙发上。


宋亚轩被压在身上什么都看不真切,双手缓缓地交扣在刘耀文颈后,亲了没多久就开始双腿发软。


他控制不住,膝盖弯曲折起来,小腿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刘耀文的裤子,脚趾顺着裤缝下来,没来由觉得羞赧。


刘耀文吻着他,一手移到身后去抓住作乱的小腿,细细一圈,皮肉都是顶级的美。


宋亚轩呼吸不了只能用小臂抵一抵刘耀文的胸膛,发觉没用于是开始用手掌拍打,“唔。”


刘耀文只是笑,并不放过他,“小菜鸟。”


身下那人脸都涨红了,因为吻得激烈鼻尖被狠狠压向一边,喘不上气喉咙里发出被压迫的细碎声响。


“一点都不温柔。”被放开后还是不服气,“刘耀文凶死人了。”


“要怎么温柔?”


男人一低头,整张脸都埋进他的锁骨里,舌尖滑出温和地吸吮着修长脖颈。


宋亚轩两只手推着刘耀文的肩膀,皱着眉仰头,表情很是耐人寻味,“嗯……”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猛地挺直一瞬,宋亚轩浑身僵住,神态动人,媚骨天成,“别动手动脚……”


他有点慌,“耀文,不碰。”


刘耀文恍若未闻,上衣干脆在他面前举过头顶脱掉,抱起人稳稳地托了下,迈步往卧室门口走。


把人扔在床上才又坏笑着扑了过去,在宋亚轩脸颊旁柔和地吻了吻。


“都二十好几了,谁还跟你玩纯情。”


宋亚轩拿枕头把眼睛遮住,脸红得快要滴血。“我紧张。”


两只手被打开,掌心传来一阵温热湿黏的触感,宋亚轩含羞带怯地低头看刘耀文舔舐着,精瘦的身体硬邦邦地俯撑在他身上。


“不凶你。”刘耀文的眼神像是征求什么,“行吗?”


宋亚轩主动挺身吻了他,“喜欢你,耀文。”




  

07

最后跨年夜也没跨成,零点时两人还没结束,宋亚轩全身心感受着入侵,两种气息混杂交融,接着他听刘耀文在耳边说了句什么,枕头抓起来再一次捂住了脑袋。


“不要脸。”刚骂完便得到了最真实的反馈,五官都皱在一起。


宋亚轩手臂穿过刘耀文腋下,指甲轻轻抠住了皮肤,他似乎很懂得怎样显得楚楚动人,叫入侵者更加忍不了,粗暴地对一件艺术品实施破坏欲。


大汗淋漓里谁也离不开谁,等到脱了力终于停下来,整个房间弥漫一股宋亚轩未体验过的味道,他脸红通通的,一定要贴着刘耀文,闻他事后烟也无所谓。


烟雾迷蒙中两人不知怎么又吻在一起,宋亚轩保持着坐立的姿势,反而是刘耀文,压着脖颈追着他嘴唇不停地嘬吻,一只手没够地往下探去。


也不知道哪个动作逗笑了宋亚轩,明明一点火就能立马铺天盖地烧起来的气氛,那人偏偏要伏在他肩头上笑个不停。


刘耀文很无奈,“坏死了,一点情趣都不顾。”


“什么情趣。”宋亚轩找了舒服的姿势坐下,“情趣就是你刚刚讲的那些话吗,不要脸。”


“我说的什么?”


宋亚轩咬着下唇,“你说,我们从去年做到了今年。”


“哪里说错了?”


刘耀文伸手,慢条斯理地拨动宋亚轩鬓角的碎发,双腿往前抬了下,吓得那人赶紧哎了一声,抱紧了他的腰。


“刘耀文,你坏死了。”


两个人黏在一起贴了半天,抱着只是一个劲乱滚也高兴,等到宋亚轩终于腾出手去看手机,已经凌晨一点。


“新的一年。”他喃喃自语。


“新年新气象。”刘耀文突然开口,“你以前最爱说这句话了。”


“每次过新年,你总要弄一些仪式感,买好多好多新的本子跟笔芯,买新鞋新衣服,然后写一张便利贴贴在房间门口,说今年一定会好好学习,立志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让魏阿姨后悔五岁那次冤枉了你。”


宋亚轩听他一大段话忍不住笑起来,“怎么这你还能记这么清楚。”


刘耀文却没有笑,“乖乖,我是你第一次没有扔掉的旧东西。”


他轻轻收紧臂弯,淡然道,“我们一起度过了最难捱的冬天。”


宋亚轩的手在被窝下把玩刘耀文的指尖,眼眶有些湿润,呆呆地,不自觉重复道,“我们一起度过了最难捱的冬天。”


冬日里寒冷的大雪厚厚一层,来年化作春水消融,滋养大地,开出别样艳丽的花来。


宋亚轩在心里偷偷想,冬天的雪,是那些花儿最好的养料。


还好他跟刘耀文,早已一同淋过了那场大雪。


只剩共白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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