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甘灵

向星星许愿,我爱的少年永远热恋。

【文轩】我应该去爱你(上)


  

*破镜重圆/重逢

*1w

*请勿上升  

*三观不正,如感不适请退出  

    

00

“我应该去爱你,不浪费能幸福的机会。”

           ———汪东城《我应该去爱你》  


  

01

昨儿晚上手机天气预报弹窗提醒宋亚轩大雾天气注意出行,早上也确实在路上耽误了点功夫,到科室时万锦临已经换好衣服从里头出来。


白大褂左边口袋仍习惯性挂了支笔,万锦临住得离医院近也喜欢亲自做早餐,摸摸宋亚轩的头提醒道:“三明治放你桌上,记得吃。”


他哎了声,回头看学长已经拿过查房本走远了。


宋亚轩换好外套回座位上,东西放在泡沫板上还有点余温。


覃欢低头回男朋友微信消息,半天才注意到对面的动静,“早。”


“早。”


她把手机放下,见时间还早没忍住八卦的心,问宋亚轩,“你跟临哥,还没定下什么时候见家长吗?”


“没。”宋亚轩低头认真咀嚼,敷衍着,“工作忙,哪儿有时间啊。”


“不是宋亚轩,再忙还能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院长没给我俩批假。”


“平常半天的不行吗?”覃欢想了想,“我记得你爸妈就在隔壁禾城,开个车一小时就到了。”


宋亚轩没料到她会接着问下去,心里莫名紧张了几秒,终于主任在从外面进来,语速很快地说了句“开会”


他松了口气,拿上东西跟着出了门。


前段时间接收的一个病人情况变得更糟糕,专家们为讨论保守治疗还是建议转院争论不休,会议一直持续了半小时才结束。


宋亚轩在走廊上被人捏了捏肩膀,他回过头,万锦临的手指撇开一点眼前的刘海,“都挡眼睛了也不剪。”


“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的。”


万锦临比他大两届,两人在一起也有两年半,周围朋友的婚礼一场接一场地参加,说不羡慕是假的。


只是宋亚轩对这件事总是含糊的态度,他也认真跟他讲清了婚后如何,他不会强迫宋亚轩做任何事,只是像当初宋亚轩接受自己那样慢慢来。


“现在这样不好吗?”


宋亚轩低垂着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不安。


“学长,我不喜欢捆绑的关系,我们都应该给对方留一点私人空间。”


两个人因为同居的意见产生分歧,从去年年末就一直断断续续在吵架,万锦临听他这话怒气险些压不住。


所有人都觉得恋人关系稳定后就该再进一步,这两个月以来他好话说尽,没想到宋亚轩竟然还是这个态度。


他忍不住冷下脸,先宋亚轩一步走进科室里。


“随你吧。”

  

宋亚轩照例巡了房记录下病人这两天的饮食及不适症状,心里琢磨自己说话确实不够委婉,也难怪学长会生气。


门匾灯灭意味着手术结束,万锦临脱掉无菌服洗了手从走廊一端过来,看宋亚轩在尽头等他,脚步顿了下从另一边拐道走了。


宋亚轩心里更加无措。


  


    

十点十五分医院接到市中心发生车祸的急救来电,人手不够从外科科室里紧急拉了两个走,宋亚轩明确伤员大致情况后迅速戴上口罩上了车。


120鸣笛一路畅通无阻,几个人翻身下车,提前商量了担架以及维持现场秩序的分工。


宋亚轩从人潮里侧身快步往前走,不少围观的人举着手机正拍照,女孩被人从地上拽起来,“让开。”


他的视线从血流处一路往上比对,心下有了判断,右腿被压,左腿轻伤,骨头大概有点错位,幸好没断。


宋亚轩松了口气,扶着男人的两条手臂招呼同伴过来,“担架抬过来!”


混乱中女孩抓着他胳膊着急地喊个不停,“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救救他!他一直在流血,怎么办啊医生。”


女孩哭得宋亚轩头疼,用力分开她握在自己身上的手,“你先不要哭,跟我们一起回医院做个检查,你朋友不会有事,不要耽误救治时间好吗?”


“许瑶,你他妈哭死人呢?”


哄闹声中,宋亚轩身体一点点僵住,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麻。


身边太吵了,步行街人流量大,这个点又刚好是饭点,他感觉耳边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在无限放大,心口突然冒出拥挤的恐慌。


似乎下一秒,地面会立刻撕裂一个口子,将他和那个人一起吞没,骨头都不剩。


宋亚轩小跑着奋力扒开人潮往空地里钻,身后是草原上嗜血追逐的猎豹,精神上的高度集中让他几乎要听不见覃欢的话。


他愣愣地辨认对方的口型,“你说什么。”


“宋亚轩你有病啊,赶紧救人啊!抬担架!”


他又被一把推了回去,眼睛死死地钉在担架上不敢挪动分毫,视线里那双手却一点一点地接近了。


“宋亚轩。”


他听见刘耀文开口叫自己的名字,额角的汗水抖了抖落下两滴来。


太热了,体感温度高达四十摄氏度的夏天。


正午的暑气几乎逼死了他。


  


  

02

警方将案情通报,货车司机由于疲劳驾驶再加上视野盲区撞上出租车致使其侧翻,三人受不同程度的外伤,现已送往市医院就诊。


覃欢看万锦临跟病人家属交流后往护士站走,叫住他有些添油加醋地说:“说了让你俩别在工作时间吵架,你都不知道宋亚轩失魂落魄得厉害,就差把有心事写在脸上了。”


万锦临皱紧眉头,“他受伤了?”


“我又不是他男朋友我怎么知道。”


护士站里几个值班的小护士闻言抿着嘴笑起来,“覃医生你这张嘴哟。”


  



中午宋亚轩在科室门口等万锦临一起吃饭,幸好这次学长没有拒绝,他伸出手去牵人,手臂从上面一路挨着,外人眼里很亲密的一个举动。


“学长,食堂还是外面?”


万锦临对他主动亲近自己感到一丝诧异,立刻收拾好情绪,“上次你说喜欢新开的那家西餐厅。”


他看了眼手表,休息时间紧凑,不免加快了脚步,“今天去吃吧。”


上班期间按规定不能饮酒,菜端上之后宋亚轩说没关系,他只喝一点,万锦临知道他一向酒量好,没说什么。


“今天市中心的车祸,我看新闻被好几家营销号转发了。”宋亚轩叉起一块牛排试探着,“学长,你不知道那些照片里,我有多丑。”


“本来没什么,是那些现场图频流了出去,大家觉得两位伤者颜值高,关注度自然就上去了。”


“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女的检查无误后直接出院,男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得住一段时间的院了。”


宋亚轩回避掉万锦临的视线低头看盘里的菜,“哦。”


  


    


晚上宋亚轩值班,上次车祸现场带回来的女孩在科室外问万锦临医生在吗。


“他下班回去了。”宋亚轩接过病历仔细看了眼。


刘耀文的名字写在封面,龙飞凤舞的像极了那人的风格。


许瑶搬了个凳子坐下,“医生,今天还好有你,你帮我再看看,他的病要不要紧啊?”


“今天万医生没跟你说清楚吗?”


许瑶愣了愣,“他说的太清楚了,我更不懂。”


宋亚轩知道她的意思,万锦临的就诊风格他熟悉,病人家属想知道病人情况如何,多久出院,而不是一大堆医学书上专有名词的串联,听得人头大。


“很幸运没有压迫到神经,也没有断骨,静养一段时间自然会好。”


他看了下午拍的片,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要交代之后把病历还给许瑶。


宋亚轩握着的笔倒扣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们……是男女朋友吧?”


许瑶羞涩地笑起来,像是很高兴地点点头,“是。”


“很般配。”宋亚轩听见自己说。


  


熬完一个大夜回到家,整个人正面朝着床铺直直倒下去,宋亚轩把脸埋在柔软的香气中,身上疲软乏力得很。


过了一会儿鼻子被压迫感到不舒服,他侧着脸,随手按下接听键,“妈。”


“你这孩子,怎么半天才接电话。”


“打了个盹,刚醒。”


“工作怎么样?”魏静伊心疼道,“是不是很累啊,听你的声音像是完全没休息好。”


“还好,偶尔累点。”


魏静伊知道他一向报喜不报忧,也不勉强,“妈妈想去看看你,照顾几天,家里也好安心。”


早上覃欢的话响在宋亚轩耳畔,“从禾城到这里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见个面足够了。”


一想起万锦临的脸他就头痛得不行。


宋亚轩何尝不知道,这样拖下去不好,朋友圈里早有只谈恋爱不结婚终究会分手的论断,他也害怕这样。


宋亚轩如此疏离淡漠的性格,能够维持一段关系不容易,况且学长确实一直很照顾他,也尊重他的想法。


他慢慢坐起来,手指捏住被角,看太阳还没出来时天空透过窗帘淡蓝色的光,心里却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妈。”


魏静伊嗯了声。“怎么?”


“我昨天见到刘耀文了。”


“耀文在宜城?”女人的嗓音染上喜悦,“碰到了有没有好好叙叙旧,约他一起吃个饭?”


“他车祸受伤了,120急救是我去的。”


“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


“还好,没太大问题,就是得好好养着。”


那边叹了口气,“那你要好好照顾他。”


宋亚轩很想反驳,他不缺人照顾,况且刘耀文的主治医生也不是自己。


只是魏静伊下一句话瞬间堵回了所有跳到嗓子眼里的怨念,宋亚轩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除了答应下来,别无他法。


“你知道的,我们欠他的还不清。”


  

  


早上巡房时宋亚轩快步跟上万锦临提出想跟他一起去看看,“为什么?”


两人到住院部的路上收获许多目光,宋亚轩按下电梯关门键,“其实我认识,昨天那个病人。”


万锦临看出他不太想说,伸手在宋亚轩背后揉了揉后脖颈,“你最近是不是都没休息好,感觉肌肉一直紧绷着。”


宋亚轩摇摇头,很小心地跟在他两步的距离外先后进入病房。


房间里白色窗帘正被风吹开,男人侧脸线条硬朗,捏着手机还没挂断电话,摆摆手示意先说完。


“嗯,让杨波顶一段时间……嗯,我知道,电脑我带来了,有什么急事?……”


趁这空当万锦临的手从宋亚轩肩膀一直下滑到手臂,反复几次,“说了让你多吃点,看你这么瘦,脾气倒是倔。”


“我妈说这周让我带你回去吃个饭,行吗?”


万锦临很少用这种妥协的语气同他商量,事实上他们两个的个性属于针尖对麦芒,对对方让步是宋亚轩最难做到的事情。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话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房间里重新归于一片寂静。


刘耀文那双眼睛像鹰又像狼,抬起眼皮不留痕迹地盯着他。


“刘先生,今天有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万锦临按下笔头,“腿部有什么其他的感觉?或者恶心?想吐?如果有精神类的病史需要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男人身体往后靠上枕头,闻言轻笑了声,“万医生,我有什么病史,你问问自己身后那个人不就知道了?”


宋亚轩脸色白了一瞬,面对万锦临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我跟他以前是一个地方的。”


他沉默一会儿才找到合适的答案,“高中同学。”


万锦临定定地看了眼他的表情,往前一步查看刘耀文的用药情况,身体自然地往一边侧过去正好把宋亚轩挡在视野之外。


他记录下大致情况,“等会儿护士会来一趟,您有什么事可以敲铃。”


“我要喝水。”


万锦临愣了下,“好。”


刚伸出去的手被人挡了回来,刘耀文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伸长脖子仰了下头,点他。


“宋亚轩,过来给我倒水。”


无人言语间,室内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许瑶伸着新做的美甲从商场来到医院看刘耀文,大小姐涉世未深被导购员哄了两句就甘愿买单,每次出门都得提前给管家打电话让人送东西回去,衣服鞋子向来不穿第二次。


刘耀文就没给过她好脸色,要不是这女人死缠烂打,那天硬要用工作威胁他出门,两个人怎么会遭遇车祸。


害得刘耀文在项目关键时期只能把软件明细全部交给杨波去操心,自己则躺在这地方无聊到发霉。


从大学被这女人一见钟情开始,刘耀文没少为了摆脱她费工夫,只是许瑶家境太好,无论他躲到哪里都能被找到,索性自暴自弃随她去了。


女孩在护士站找到知己,从明星八卦聊到美甲美容的款式,回刘耀文病房时跟覃医生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覃欢认了半天才哦了声,“你是四号床的家属?”


许瑶笑得羞赧,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是宋医生告诉你的?”


医院这点地方要传点八卦还不容易,覃欢笑了笑没回答,只是拍了拍她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了。”


回到病房男人冷脸看她,明显是把刚刚的话都听了进去,下颌绷得很紧。


“谁是谁家属?你给我说清楚。”


许瑶心虚了两秒,想到这么久以来刘耀文虽然常用脏话骂人,倒是从没对她发过火,眼看杯子里的水快没了,她赶忙伸手去拿。


“我去给你,给你再接点热水。”


“放下。”


刘耀文每一个字都轻飘飘却又暗藏怒气,“我让你放下。”


许瑶讪讪然看他,“你不喜欢,我下次不说了行不行。”


“滚。”


他懒得再多说一个字,伸手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上午查房宋亚轩站在自己身边时安静的侧颜,肤色快要同白大褂混为一体。


他的手腕还像读书时那么细,后背薄得像张纸,又像是接受了自己长久以来的霸道和蛮不讲理。


让宋亚轩难堪的事刘耀文做得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只是他不知怎么想起来,要不是宋亚轩从小瘦弱,体重不比其他男孩,刘耀文姐姐又怎么会有力气从那么冰冷的水里救起他。


又怎么会从此长眠,再没睁开眼。


  


    

03    

2015年年初,刘耀文家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他姐姐回来的消息,禾城不比外面,出一个高考状元那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许多人问及亲事都说没有定下,冯郁兰坐在家门口一边摘豆一边闲聊,“还不是看她自己的意思。”


刘玫研究生念了一年半回家过年,全家人去火车站接的她,行李箱被刘全接过,先搂住刘耀文的手臂比了下身高。


“臭小子,个子窜这么快。”姐姐高兴地揉揉他的脑袋。


刘玫是刘耀文一家未来的指望,刘耀文从小就依赖姐姐,常常求她一起带自己出去玩,也认识了很多刘玫的朋友。


那年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禾城的天鹅湖上结了厚厚的冰,小摊贩们见来了商机,在入口处拉来溜冰鞋吆喝,一次二十,价格实在可观。


宋亚轩上课给前桌刘耀文传纸条,“去不去?我昨天给我妈捶背按摩刚赚了二十。”


初中课程不算太难,作业也简单,台上老师转身的空隙刘耀文把纸条丢回来,“我得上补习班,我不去。”


宋亚轩从小学开始一直跟刘耀文同班,他当然知道刘耀文偏科被爸妈送去补习的事,有了刘玫做榜样,冯郁兰对他的要求也随之变高起来。


放学后宋亚轩跟着隔壁班的朋友到校门口等人,他把脸缩在宽大的校服领口里,看眼前走来的一群人穿着打扮不像学生,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朋友拽着他手臂兴奋地往前一推,“宋亚轩,这是我新认的哥,快叫人。”


宋亚轩硬着头皮喊了声,“哥哥好。”


为首的人满意地点个头,这样的冬天点燃一根烟并不容易,一路上打火机敲响好多次,那人臭着脸把燃一段熄一段的烟头扔了,双手插进夹克外套的兜里,走路姿势愈加豪放起来。


热雾从嘴里哈出来,宋亚轩的手指在衣服口袋里摩擦驱寒,最后一丝不安消失在视野中出现滑冰人群的瞬间。


二十块能一直玩到天黑,宋亚轩跟着朋友和大哥慢慢掌握了要领,最后疯狂地往前冲刺,笑声同其他人的完全混杂在一块儿。


在广袤无垠的洁白大地上,在深冬厚厚棉袄的保护下,胸腔中那股浊气终于顺着呼吸排出体内。


他在自由中欢呼,兴奋逐渐占据了大脑。


  


  

意外发生在转瞬之间。


在学生们快乐的吼声里,没有一个人发现冰裂的预警,大自然悄无声息预备着惩罚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冰面下无数暗流蓄势待发。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起先谁也不曾在意,离得近的以为那人摔倒在地仍叉着腰大笑着,一直到地上男孩惊恐地往前飞奔,跑几步摔几步,求生的本能使人类胸腔中发出惊天的哀嚎,刺耳的尖音几乎将耳膜狠狠摁在地上摩擦出火花。


所有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哭喊声在三秒之内震遍这块土地。


越到这种时候越是失误,宋亚轩身边猛地裂开一个口子,奋力伸出去的手得不到丝毫回应,只能跌坐在地上开始疯狂脱鞋,惊惧使得瞳孔一瞬间放大,里面倒映着深不见底的冰面。


越发浓郁的蓝色,无情地闪耀着死亡的光芒。


他一边挪动身体一边奋力呼救,眼泪涌到眼眶再也顾不得其他。


眼前只剩朦胧的一片雾气,冰在融化,岸边人们焦急的呼吸升腾在空中,宋亚轩听不清每个人在说什么,指尖用力到泛紫死死地撑着最后一口气。


他的右腿被一个人狠狠往后拽,宋亚轩在一瞬间骂了无数句脏话,最后只想跪在那人面前哭着求他,求他松手,求他放自己一条生路。


他哭着,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喊声,眼睁睁感受着力量的流失,两个人双双坠入了湖底。


宋亚轩敞着双手猛地呛了几口冰水,衣服进了水下坠速度越发地快,他快绝望了,感到自己就像一块巨石沉入海底,四周被蓝色的恐惧淹没,温度随着生命力迅速远离着自己。


身体被四面八方的压力即将震碎的一瞬间,那双细弱的手从天际伸了下来,冲破身体的极限,宋亚轩听见遥远的一声,能感受到主人声带正经历着的痛苦。


“亚轩!”


他猛地挣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那只未退却暖意的手,千钧一发之际被人举起来推向岸边。


身后水花堙灭了口鼻最后一次呼吸,耳朵被折磨到几乎要当场失聪。


宋亚轩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断了。


他顾不上哭,趴在地上咳血,身体恢复正常猛烈的反应在阻止他拼尽全力的动作,眼前的人转瞬间成为了泡影。


宋亚轩听见无数的哭声从耳后传来,他的心脏被冻得快要跳不动,非常迟缓地接收着大脑传来的讯息。


一直到被闻讯赶来的刘耀文狠狠推倒在地,高高扬起的巴掌停在半空中,地面被眼泪烫出一缕白烟,突然间消失不见。


他张大了嘴巴想说不是这样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罪孽先替宋亚轩落了泪。


  


  

  

04 

2017年九月,宜城一中举行开学典礼,宋亚轩因为没穿校服从队伍里被揪出来站在空地上,烈日当头,主任眯着眼睛巡视一周,在心里计算这次杀一儆百的效果。


宋亚轩的衣服被汗水黏在自己后背上,最后一秒猛地松了口气,原地踉跄两步,撑着没倒下。


再回到班级指定区域时同学们结伴散开了,他看着自己借给刘耀文的校服被扔在最后一排,脚印明显,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踩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衣服清洗再晾干需要时间,宋亚轩把东西捡起来拍了拍表面的灰,一言不发地套在身上,回到高一三班。


高中按成绩排座位,从小前后桌的那个人又一次抱着书远离了他,宋亚轩趴在窗边,心口总是闷。


当年刘玫为了救他躺在病床上成为植物人的消息迅速火爆整个宜城,冯郁兰受了刺激病倒住院,一时间流言四起,有人说见义勇为值得嘉奖,有人说一个家庭培养出这样的人才有多不易,背后付出的心血他人怎能理解。


宋亚轩一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伤还没好全就拄着拐杖跟爸妈一起上门赔罪,几个人在家门口起了争执,宋亚轩被连人带东西一起扔了出来,灰头土脸地跌坐在台阶上。


他费了很大工夫才从地上爬起来,刚伸出手,拐杖被人以一种极其恶劣的方式猛地踢远。


宋亚轩抬头,见是刘耀文。


他忍着腿上剧痛一点点往前移动,每跳一步能感受血肉间钻心的疼,手指又一次碰到杖柄,被刘耀文一脚踩住,没忍住闷哼出声。


手背后来留了疤,魏静伊打开窗户通风,一边心疼地为宋亚轩上药,一边难为情地叮嘱他,“儿子,你要理解,耀文他不是故意的。”


“他们现在在气头上。”


宋亚轩分不清眼泪是因为太疼还是心里难受,从小长大的情谊如今反目成仇,是他不好,他几乎害死了刘玫姐。


“妈,外面的人骂我该死。”


他的喉咙里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鼻腔猛烈的酸意伴随着模糊视线的泪刹那间袭击了整颗心,宋亚轩在魏静伊的怀抱里慢慢明白了一件事。


他该忍受的远远不止这条可怖的疤。


  


  


一中到积英巷的路上有家寺庙,自从姐姐躺在病床上一天天开始肌肉萎缩,刘耀文的书包里每天被冯郁兰放进一束香,规定他什么样的时间点去跪拜,为刘玫祈福。


寺庙的门槛很高,刘耀文进出时总忍不住拌自己一下,冯郁兰交代,跪下时要移开别人用过的蒲团,要双膝发痛,才能让佛祖感悟真心。


刘耀文听懂话里的意思,他得用受苦的诚意求一个上天救助姐姐的机会,这是父母希望他承担的责任。


庙里清净,刘耀文经常跪着仰头去看佛祖脸上的表情,被路人训斥大不敬,他便低着头,听一旁僧人念经礼佛的动静,久久不愿动弹。


冯郁兰出院后落了肺里的毛病,有一年得了肺结核,刘耀文回来时她正拿着医院的片子呆坐在窗边,那是刘玫以前看书的地方,她一直勤奋。


出事之后一些媒体带着收音器材整天守在门口问能不能采访,晚饭时家里气氛胶着,刘耀文低头咀嚼连带着桌椅猛地一震,冯郁兰抓起杯子摔碎在门口。


他没忍心抬眼去看,只听见冯郁兰崩溃的哭声,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在外人身上,刘全把人死死抱在怀里,抽噎声充斥了刘耀文整个初三。


姐姐后来从医院接回了家,二楼那个房间很干净,冯郁兰戴了口罩整天守在一旁,窗外树木色彩随季节不断变化,一年又一年。


刘玫苍白着脸,再没有开口叫一声妈。


冯郁兰的病拖了很久还没好,家里碗筷泾渭分明不能混用,已经很久没再听见电视声响。


刘耀文只是偶尔忘记一次,被妈妈红着眼睛用鸡毛掸子追打,巷子里人来人往,青春期的少年只觉得丢尽了脸面。


刘全着急地扔下二十块钱,让他出门去吃碗面,等妈妈冷静下来再说。


刘耀文从那时候养成了泡网吧的习惯。


网吧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抽的二手烟睡的电竞椅,校服盖过头顶被人小心翼翼打开,宋亚轩捧着一碗面吹了吹,“刚泡好,加了两根火腿。”


刘耀文一脚把他的凳子踢开,语气没了温度,“趁我发火之前赶紧滚。”


再睁眼时那人在自己身边戴着耳机写作业,那碗面已经被风扇吹坨,放在一边。


他招呼网管养的那条黑狗,倒在地上觉得不解气又用鞋尖碾了碾,起身去结账,重新开了台离宋亚轩远的。


机子游戏间隙弹出赤身裸体的不良广告,宋亚轩红着脸转身,外面天已经黑了,他只是担心刘耀文今晚的住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宜城街道走着,寺庙大殿里一片漆黑,宋亚轩刚要抬脚迈过门槛,身前那人突然转身看他。


刘耀文的躯干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只剩盛怒下的五官,像狼似的恶狠狠瞪着他。


“宋亚轩,你也配进来。”


他直直地愣在原地,眼眶围了一圈水汽,委屈像蚂蚁慢慢啃食着心脏,宋亚轩重复这种滋味很多年。


他抱着书包坐在门口等,不停地告诉自己,没关系,不进去就不进去,你哭什么宋亚轩。


  


     


两个人关系决裂是那一届一中学生有目共睹的事,从高一入学无数人在背地里以谣传谣,说宋亚轩当起了刘耀文的舔狗,卑微听话无下限,众人可叹那样优秀的一个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十六七岁的喜恶极端到一定程度反而显得单纯,刘耀文做许多事细究根本没有任何目的,身边不安好心的人们煽风点火几句,或是抗拒回家后的沉默压抑。


他找不到内心的出口,只能用更加恶毒的话语逼退不断靠近的那个人,偶尔心软的瞬间被拉出来反复鞭尸,他可怜,那姐姐呢?


刘枚因为什么成为了植物人?他们家因为什么破裂得不堪一击?深夜阳台上的啜泣如何哀婉凄凉。


刘耀文不敢忘。


高二时宜城组织联考,有人用了刘耀文朋友的身份请求宋亚轩帮忙作弊,他不屑一顾,从小相识,没人比刘耀文更了解宋亚轩的脾性。


那人一向把正直看得很重。


可事情却真真切切发生了,宋亚轩的纸条还没递到对方手里就被教导主任一个箭步冲进教室抓了个现行,听说那天每个路过教导处的人都听见了骂声,爱之深责之切,好学生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叫了家长,成绩作零分处理,排名立刻往下掉了一大截。


刘耀文在游戏里厮杀,扔下耳机看了眼群消息,学校大群里还在嬉皮笑脸地说宋亚轩太笨,连作弊都不会,多来几次就熟了。


“成绩好就是傻,要我直接推别人身上不就行了,反正自己又没抄,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哎呀,人家护文心切你懂不懂,五班那孙子还说是刘耀文的意思,他哪儿能拒绝刘耀文啊。”


  


  

天黑之后他照常去跪拜祈福,脚步顺着好几年没再踏足的那条小吃街,刘耀文走走停停,等反应过来已经站在宋亚轩家老墙外。


他们小时候常骑的老式脚踏车还堆在角落里,屋里正打着手板,宋叔叔心疼地劝着,“你干什么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尊心了。”


魏静伊把宋亚轩的手掌捏紧了,骂他知道什么,“现在知道丢脸了,被取消成绩不丢脸啊?被叫家长去挨骂不丢脸?晓得丢脸当初别参与作弊啊!”


刘耀文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关他的事,只能怪宋亚轩太蠢,轻易就信了别人的话,可闭上眼却又想起以前刚学骑车时,是宋亚轩两只手拉住后座,他歪歪扭扭骑多久,宋亚轩就小跑着跟了多久,毫无怨言。


这条小吃街他们常逛,宋亚轩从路口过来攥着一把钱说带他吃香的喝辣的,晚风将衣襟托举在空中,恣意潇洒。


他以前性格并非闷葫芦,很多事终究朝着他们不愿接受的方向在发展。


刘耀文收拾好情绪转身要走,有人愣愣地在小路尽头看他,披着一身凉气。


宋亚轩姣好容颜在疏影下忽明忽暗,表情难得落寞。


    


  

05

高三最后一次集体活动,研学地点离得远要准备好吃的,同学们问是什么主题,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忆苦思甜”四个大字,身后立刻一片哀嚎。


周日早上八点半在太行广场集合,大巴车里同学们偶有吵闹,不出半小时全都挨着彼此睡了过去,路途遥远,车帘遮挡了所有的光。


师生们一路顶着烈阳重走红军路,编草鞋大赛,组织大合影,录制每个人的感受并布置好作业,终于等到最后一个环节,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刘耀文接了碗杂粮汤往角落里走,山林中蝉鸣声刺耳,他眯着眼看远方的山与天的交界,心里琢磨着这几天要接妈妈的班,刘全说想带冯郁兰去外面的大医院看看病。


植物人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冯郁兰一直坚定刘枚会醒,连她的房间都每天打扫着,总说等刘枚醒来就怎样怎样,好像已经得到了消息,女儿只是在挑选一个好的日子醒来。


身边落了影,随之而来一点清凉,宋亚轩在他身边坐下,小心地留了一点距离。


刘耀文一饮而尽,吞咽时差点堵塞了喉咙吐出来,果然符合学校这次的主题———“忆苦思甜”。


“刘耀文。”宋亚轩喊他。


“走开。”


他抿抿嘴,“你高考志愿想填哪儿?”


“跟你有关系吗?”


宋亚轩握着碗底的手抠了抠指甲,犹豫很久还是想说,“我是觉得,如果你以后真不想见到我,我们可以一个填南方一个填北方。”


身边那人轻蔑地笑了声,“我坦坦荡荡,躲什么?”


他一只手插兜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宋亚轩,“多喝几碗吧,宋亚轩。”


“罪人想要忏悔,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吃苦。”


“受害者还在挣扎,你凭什么开始新生活。”


“最好给我一辈子记住。”


  


   


回去的大巴车上吵吵嚷嚷,带队老师在前边操心地喊,“还有人没上车的吗?”


“班长,点个到。”


刘耀文前排几个人在聊天,“刚刚路过一个纪念品店,你看到没?”


“看到了啊,这荒山野岭的开店,我感觉老板脑子有点毛病。”


“不是啊,我听我妈说,这儿山顶。”


那人起身冲着窗外指了指,“有个庙,听说可神了,前年一中偷偷带一批尖子生来求过,结果个个清华北大。”


“这么厉害,哪儿呢?”


班长声音快淹没在人海里,“宋亚轩?”


“诶!这儿!”男生手指停在某个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尖尖是不是。”


顺延到下一个名字,“蒋宇成……”


刘耀文皱着眉戴上耳机,点到自己时简单举了下手,这个季节天气多变,刚刚还在放晴的天空不出十分钟完全被乌云笼罩了,压低在头顶。


他闭着眼听了两首歌思绪才慢慢放平,所有关于宋亚轩的,刘耀文已经不愿意再多管闲事。  


  

  


到家后才开始下雨,冯郁兰阴沉着脸进进出出,桌上放着诊断结果,刘耀文的话更少,在家已经不敢随意开口。


父亲把他拉到一边,叹了口气,“你妈妈她,精神上出了点问题,在医院不服结果,刚跟医生大吵了一架。”


深深的无力感从五脏六腑蔓延至身体躯干,刘耀文不说话,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窗外电闪雷鸣,“砰!”的一声,风雨大作。


他在二楼房间里确认关好了窗,难得走神。


为什么总要这样对宋亚轩,他不知道。


冯郁兰的状态时刻影响着刘耀文对待宋亚轩的态度,他不清楚自己时常对宋亚轩恶语相向,以受害一方自居,骂宋亚轩是罪人,罪人不该享福不该活得那么好。


到底是因为害怕宋亚轩忘记,还是害怕自己忘记。


刘耀文慢慢握住床上那个人的手贴近自己的脸,他那么依赖的姐姐,从小到大总把他护在身后的姐姐就这么躺在这张小床上,吃喝拉撒都要让人负责,哪里还有平日里明媚睿智的半分模样。


事情发展成这样,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怨谁。


  


晚饭时院子里的木门被拍得啪啪响,刘耀文一家正吃着饭,雨下得太大根本看不清人脸,刘全壮着嗓子又问了声,“谁啊?”


魏静伊的伞被风刮得不成样子,全身湿透了,雨水冲得眼睛睁不开,“全哥,耀文是几点回来的?”


冯郁兰把碗筷用力放下,刘全尴尬了一会儿,没说话。


“求求你了全哥,耀文!耀文你在吗?亚轩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怕他出什么意外啊!”


屋子里灯光明亮,没人敢再开口,魏静伊喊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抱着伞柄转身去了下一家。


几分钟后冯郁兰把碗重新捧起来,语气平静,“吃饭。”


刘耀文把一粒米放在上下两排牙齿中间慢慢地研磨着,听新闻上报道,“各地山体滑坡频发,市民们要注意自身安全,尽量别往偏僻没人的地方去……”


  


  

狂风掀断了巷子口的那棵树,刘耀文出门后在小卖店避了会儿雨,给魏静伊打电话,“阿姨。”


那边哭得快说不出话来,“耀文,好孩子,学校已经派人去找了,我们去接你。”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雨天也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十几分钟后便抵达了地方,几个人约定分头行动,别让手机淋雨,尽量保持联系。


“天气太恶劣,实在找不到也不能闷头往里冲。”魏静伊拽着刘耀文衣服叮嘱,满面泪痕,“耀文,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知道吗?”


他点头,迅速顺着上山的方向寻找着那条路。


刘耀文想起下午两个同学的讨论,“求平安也灵,病人来求健康的也多,我妈说隔壁小孩去过一次,跟那些景区完全不一样,都没人在山顶等着算命,也没那些坑人的玉石卖,也许真是高僧修行供奉了神灵。”


大雨滂沱,即使撑着伞,裤腿仍旧转瞬间溅了无数泥渍,湿湿地黏在小腿处,很不舒服。


刘耀文站在原地呆了两秒,心头驱散了不安,才敢确认视线里那个匍匐在地的人不是幻影。


他一步一跪,大雨中没有任何遮挡,起身时艰难,要扶着腿让身体重心倾移,险些滑落下台阶。


“宋亚轩。”


他迷糊了,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


刘耀文把伞举过那人头顶,等着他回头看自己,脱口便骂,“疯子。”


宋亚轩鼻子一酸,低下头没敢看他的脸,怕被人误会有些着急地解释,“我不是要卖惨,刚开始没想到会下暴雨,对不起。”


“下山。”


他有些着急地抬头看了看,“刘耀文,我已经跪了三分之二了,我马上,马上就到了,要不然你在这里等我也行,用不了很久的,到了山顶就能求到最好的那张符。”


沉默中那人声音越发的小了,“真的,再坚持一下就好……”


刘耀文一瞬间火大,“现在,立刻,马上!要么自己下去,要么我踢你滚下去。”


宋亚轩在原地挣扎了两秒,“你别凶我,我的膝盖直不起来了刘耀文。”


他冷脸哼了声,蹲下,“上来。”


大雨下的山林里莫名有种雾气朦胧的美,宋亚轩趴在刘耀文背上,呼吸都压抑着频率。


“这么晚还出来找我,麻烦你了。”


刘耀文没理。


“你记得吗,以前我们经常这样,你每次很累了,但我一拍你的背,你还是会张开手臂压低腰等我跳上来。”


“刘耀文,对不起啊。”


“你对不起我什么?”


宋亚轩把下巴藏在他肩膀上,愣愣的,“我也不知道。”


刘耀文身上被雨打湿的某个角落在冷气中意外变得滚烫起来。


他知道那是热泪。  


  


  


打过电话后魏静伊迅速下山来,两个人先坐进车里躲雨,气氛一时之间有些低迷。


宋亚轩觉得气闷,刚打开窗脸上被雨打了个遍,立马又关上了。


他假装没事,低着头用已经湿透了的袖子擦脸,这种天气雨水打下来就像石子,有点疼,脸上开始泛着不均匀的红。


刘耀文没好气,扯了两张纸扔他怀里。


“谢谢。”宋亚轩观察他的脸色,心底压着的念头愈发控制不住,但也知道说出来会如何。


他很想再见刘枚一面。


小时候两个小家伙闹别扭,姐姐总爱罚他俩站墙角,站到天黑刘枚再从家里捧着碗饭出来,一边吃一边讲道理训他们,一直到两个人都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未止。


姐姐规定的小小仪式,吵架要和好,天大的事也不许超过三天。


从出事那天开始算,一晃四年多,能够折算成多少个三天,宋亚轩想着,心生悲戚。


魏静伊回到车上抱着他痛哭过,流着眼泪骂他打他,宋亚轩只是认错,并没有为自己争辩。


要下车时刘耀文接了个电话,整个人像是突然听不懂那边在说什么,情绪被盖上棺椁,彻底封进黑暗中。


十八岁宜城的那场雨毁灭了许多,老人们后来心有余悸地回忆说,摸不清是天灾人祸,一夜之间变了天,记忆前所未有的深刻。


宋亚轩在刘耀文下车时着急地递伞过去,他充耳不闻淌进水里,被人用力拉住了手腕。


“刘耀文。”


他咬紧了下唇,终于敢把那个请求问出口,“我能不能去看看姐姐?”


黑夜里那个人身形摇了摇,刘耀文在原地崩溃许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做梦。”


“宋亚轩。”他浑身颤抖着。


“你永远失去赎罪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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